洛丹伦的新年盛景被这场突然的雪给彻底掩埋,路上稀稀拉拉匆匆而过的行人跟前几天无比热闹的景象产生了极其鲜明的反差。
这座城一下子蔫了。
修道院的修士们倒是不闲着,不知是为了驱邪还是为了祈福,他们振振有词地与一辆辆装满尸体的车子擦肩而过。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城中间。我想不出怎么找到拉尔夫,也不想回去那个酒馆。嗓子里就像有个什么玩意噎住了,就是不舒服却怎么也抒发不开。
已经废弃的落脚点已经被完全废弃,周围除了我的脚印没有别人的脚印留下,连那些鲶鱼都不在这盯梢了。又转到大使馆,竟然发现弗莱德的卫队还未离开!我真是搞不懂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这场大雪似乎要抹去过去的一切。
我已经忘了上一次给尊敬的奥里登王子殿下汇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我无比清楚奥里登现在想起我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还有必要给他去信么?现在他会不会恨死我了?
温斯顿说那些没有舌头的鲶鱼不是奥里登派来的。那是谁呢?
就像是一个迷路走失的家伙,现在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我现在身上没几个钱了。
五十个金币……那个狗东西怎么不去抢呢!
雪簌簌地下,街上几乎没人,冷得连狗都不愿意叫了。
忽然我的衣服被人拽住猛地一拉,我心里大惊,还没转身呢一把刀已经插入我的腰间。
因为穿得厚这把匕首插得并不深,他拔出来想要再捅我的时候我已经转过身来,可他还是快了那么一下下,当他手里的匕首朝我脖子扎来的时候我一把攥住了刀身。
他妈的!手刚好!
又破了!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
猛一转身把面前的人给甩了出去,一个刚才跟我擦肩而过,现在这个是刚才正迎面走来的那个。
不……路对面还有呢!
血从被割裂的手套里滴落在地上。这群家伙看来是非得弄死我不可了
拽出两把匕首我摆开了架势,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三人并不说话,朝我扑了过来。现在不是在屋里,我完全有胜算。
地上的积雪其实没那么滑,但下得厚了之后脚步有点不方便。对面的三个人的脚步看得出来,他们跟以前完全不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章法。
既然看在眼里也就有了应对之法,他们三个一起冲上来跟我玩车轮战,但交手几次之后就明白过来里面谁最强谁最弱。
这还用说?
那个实力最差的被我重点针对,他们也看出来我的意图,可已经晚了,他要是出手往后躲就不会有事了,但他贸然刺过来的一剑被我右手匕首给挡了下来,我就等这一刻呢!
抬腿朝他脚踝就是一脚,他哎呀一声倒了下去。
少了个帮手的那俩人虽然优势暂且明显,可对我而言压力骤减。
还没等地上那个爬起来我已经将站着的其中一个手腕子给划出血。
手腕出血其实挺吓人,它跟脚丫子出血不一样,这个血往外流可不是滴滴答答的,那就是成溜地往下淌!
那人知道不好了,这地上的血除了我的就是他的,我的没多少,主要是他,这才又走了几个照面,地上依然全红。
当地上那位冲上来的时候就是纯找死,他的身法一旦不稳就全都是破绽,我没有捅他也没有刺他,而是划烂了他的脸。
对!没错!还是脸!
可当他又哎呀一声大叫“我的脸”的时候给我吓一跳。哑巴说话了!
脑子里稍微迟钝了几秒后反应过来了,这三个不是无舌鲶鱼!这是另一拨!
这就有意思了!是吧!我的朋友们!这可太好了。如果叫他们跑了那我就可以死去了。
忽然我浑身的血都沸腾了,他们三个看到我笑的时候开始是惊讶,然后就变得急躁且不自信起来。我的手则越来越快,刀刀奔着他们的手腕和脖子去。现在已然变成是我一个人压着他们三个打。
听出来了么?菜鸟们!战意是多么重要。
当他们三个挂彩地方越来越多,他们的行动开始变得迟缓。他们的衣服破了,脸烂了,手上全是血,他们自己的。
我后退了几步看着他们三个,我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们现在全都在出血。
“还要打么?”我将匕首收了起来。
那三个人缓缓后退然后转身就跑,跑到前面的路口他们三个分成两个方向逃走了。
哈!跟我玩心眼。
我没跟着那俩人而是跟着单独逃走的那个家伙,他从洛丹伦北城门一直走到城东。我真佩服这个家伙,这一路滴滴答答流血,真怕还没到家就流血流死了。
这家伙来到一栋楼房处,很谨慎看了一圈后才进到里面。因为天黑所以也顾不得太多,我绕到房子后面看了看有没有逃走的路后回到了前面。当房子里终于有烛火被点亮后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抽出腰间匕首,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房门上。屋里有人活动的声音和轻微的痛苦呻吟声。我又将匕首插进了鞘里。摸出了挂在屁股后的弓箭。
猛的一脚踹开房门闪身进去,余光看到桌边有个人影箭已经离弦直接将他射倒,快速抽出一支箭瞄准了躺在床上的家伙,一箭钉到了他的腿上。
我又抽出一支箭,瞄准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最后一个家伙。那家伙反应慢是因为脸上包满了绷带。但最后我还是给他腿上来了一箭。
他痛苦地大叫了起来。
“你们不是哑巴。”我又抽出一支箭扭头看向床上的家伙,看他状态已经没力气喊了。
“回答问题。”我对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家伙说道。
他并不说话只顾着咧嘴哀嚎着。
抬脚用脚踢上了房门。主要是我有点冷。
我并不怕招来卫兵,在这个爆发瘟疫还下暴雪的时候,除非是有人造反打进了王城或者起了大火之外,不会有人有闲心出来管这些可以明天再说的事情。
收起弓箭将另一张桌子拖了过来顶住房门。
抽出佩剑,我走到了地上的一个倒霉蛋的身边。我左手攥住射进他大腿的箭尾使劲一拧。那人又爆发出一声惨叫。
“你说话。”
“你他妈的叫我说什么!”
“你不是哑巴?”
他瞪着我,脸上抽搐得已经变形了。“你看不出来么!”他说。
“为什么杀我?”我继续问。
“这还用问么?”他大喊。
“谁指使的?”
鉴于他还在瞪着我,我把箭使劲往里捅了一下。
“你倒是个硬汉,不过雇佣你的人并不会替你承担这个痛苦。你告诉我,我不会杀了你。你不告诉我,我让你生不如死。”
“一定杀了你。”他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好吧,看来你很忠诚。你的雇主一定会很欣慰。”说着我将他的剑抽了出来,插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你受过刑么?”说着我薅住他的衣服将他拽了起来。
“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我还有两次……是三次机会,从他们嘴里得知我想知道的事情后你就是白死。你现在已经废了,告诉我谁指使的,我不会折磨你也不会杀了你。”
他仍然不说。
“既然不配合,那咱们开始吧。”说着我抽出了火盆里的剑伸到他面前。
刑讯逼供的目的是为了让被审讯者吐口,可为了达到目的手段往往就没有下限。带来痛苦并不是目的,目的是带来恐惧和对信念的动摇。
不排除有嘴硬的,但绝大多数是做不到守口如瓶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开始我只想吓唬吓唬他,但发现他真的想扮演一个硬汉的时候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将床上那个家伙拖了下来拽到墙边。“现在我问,你们答。”我又把剑重新插进火盆。
有个已经奄奄一息。
“你来告诉我,谁派你来的。”我首先对着这个被我刺伤的家伙,把剑从火盆里重新抽出来,伸到他的鼻子边上。
他也不说话!
皮肉被烫熟的味道冒了出来。他的惨叫声叫我满意。
可他还不说话。又将火盆里的另一把剑抽了出来指在另一个面前。“他没说,现在轮到你了。”
“我们一定会杀了你的。”他倒是挺有勇气。
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了。
暴力或许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纯自己感受和先看别人受折磨再自己感受折磨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如果再给予他们只要说了就能活的希望,和不必再受折磨的期待就好办了。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而且皮肉的痛苦是次要的,身体器官的损伤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接受的。牙齿手指脚趾是最基本选项,然后是鼻子,耳朵,再就是眼睛这种重要器官,如果是男性器官的话观看之后受震撼的程度会非常高。
其实我也只是要个名字而已,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说了名字我就放他们走,我告诉他们了他们只是喽啰,而且我需要一个回去给我送口信。
所以有人交代了。
只要有人交代就好办了,得寸进尺是刑讯逼供时的必备。对生的渴望和对责任的逃避会迫使他们自己给自己的心理防线松绑。
得到这个名字之后我也释然了。奥里登已经不相信我了,现在他不仅想知道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已经彻底放弃了我。
虽然留着这三个人的命,他们回去以后也不会如实转达,可我不想杀了他们。给把箭从他们身上取了出来,给他们简单包扎了一下。
“回去之后告诉他,我没有背叛他,只是现在并不好下手。如果你们执意还要继续完成任务,将不会有人活着回去跟他禀报。”我对他们说。“而且让他看你们身上的伤他会宽恕你们的。”
回到住处孤狼正坐在吧台跟酒保说话。我推门进来他转身看了我一眼。
他没有说话而是坐到了角落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
“我已经知道了。”我看了看纸条张开手掌给他看。
他皱了皱眉头,“他们比我快。”
“那些哑巴呢?”我盯着他说。
“你有拉尔夫的消息了么?”他没回答我。
“没有。”
他面色凝重,“你得立即转移了。”
“去哪?”
“离开这,去南海镇。”他说。
“可拉尔夫还没找到。”我打量着他的眼神。
“这件事我亲自来办,你不用管了。”他皱了皱眉头。
“你还没说他们怎么回事。”他的回答我不满意。
他长出了口气,“他们叫沉默者。这组织跟吉尔尼斯的文森特·高弗雷勋爵有关。”
“他是谁。”
“吉尔尼斯的一个大贵族。”
“他想做什么?他掺和这事做什么?”我回忆着弗莱德的笔记本上的名字。
“暂时不知道。”他说。“我会调查。”
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表示。
“你想什么?”温斯顿的面色沉了下来。
“没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国王还没死么?”
“什么?”
“奥登国王还没死么?还是没准备好去死?”我说。
“他康复了。”
“还有这种奇迹?”我挑了下眉毛表示惊讶。
“贝弗公主已经回到奥特兰克了。”
“就是那个跟奥里登有一腿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孤狼哼了一声。
“她会医术?”
“应该会,毕竟她在达拉然学习魔法。”
“那奥里登还要继续杀他弟弟么?”我追问。
“如果奥里登还有这个想法我会知道的。”他说。
“可奥里登现在正在想弄死我。”我说。
“所以你更不能在这里待着了,赶紧走。”他说。
我点了点头,“奥里登想弄死他弟弟弗莱德这事,巴罗夫一定知道吧。”
“为什么要提巴罗夫?”
“让我停手不是你的意思吧!”我盯着他问道。
“这对你执行任务有影响么?”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满,我看得出来。
“没有。”我点了点头。
“你似乎对巴罗夫家很有成见。”
“不敢。”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会因为你威胁过他女儿就弄死你的。”他的眼神又变了。
“呵……”我干笑了一声企图缓和场面。
“走吧,明天就离开这吧。”孤狼站起身来。
“我……还不想走。”我没动身,坐在那看着他。
孤狼扭头看着我没说话。
“没找到拉尔夫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我说。
他沉默了一下,“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他说。“明天你就走吧,去南海镇,那边会有人跟你联系的。”
说完他又离开了。
此时这个感觉你们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我想说……很不好。
如果你们谁只想当一个棋子,当个纯打手什么事都不用想,主人指向哪你就咬向哪,我此时的处境会让你感觉很不爽。
你的眼神说明我猜得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安分?没办法,或许就是天生爱想得多。
毕竟能知道的越少,被指挥的就越多,能思考的越少,当人的几率就越小。
狗是不需要思考的。
你说我说得对么?
来到后院,我躲在仓库门外偷偷地望着里面。昨天蜷缩在草堆里的那个姑娘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菲莉希娅和另外一个。她们俩依偎在一起窝在被子里,雪从仓库顶上的天窗灌进去,那个小火盆散发的热量显然不能带给她俩多少温暖。
今天酒馆里的酒客已经少得可怜,据说连夜逃出洛丹伦城的人越来越多。满街都是咳嗽的声音,城里的瘟疫看来已越来越严重,尸体也被一车车地运到城外焚烧。
酒保说现在城里流言四起,很多人对王子的诞生产生各种联想。可米奈希尔没有镇压这种流言,他在城里找到了一百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将孩子和母亲一起接进王宫。洛丹伦修道院和皇家修道院的主教们天天围在这群孩子身边,为他们祈福祈祷。
“大家是不是觉得王子的诞生带来了瘟疫?”我问酒保。
“这话你除了对我说之外,最好别出去乱讲。”酒保压低了声音。
“这里没几个人了,你担心什么?”我转头看看空荡荡的还有三个人的酒馆大厅。
“祸从口出!我的朋友!”
“你觉得国王搞得这事有用么?”
“这不是我能觉得的事情,我觉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没用咯?”
“我可没说。”酒保赶紧纠正。
“那你还是觉得没用。”
“当然有用!”他瞪大了眼睛。
“仓库里的姑娘少了一个。”
“是的。”
“是的?就这样?”
“我也没办法。”
“那两个似乎也快了。”
“那我叫伙计给她俩再拿个火盆过去。”
“这可不是解决的办法,她们不是你们的财产跟摇钱树么?”
“现在我的命最值钱,如果她们真死了也是必要的损失。”
“现在城里没有治愈的办法么?”
“但愿国王祈祷能感动上天!”
“我出钱,给她们包下一个暖和点的屋子这可以吧。”
“好心的比尔先生,即使我想老板也不会让她们进来的。死在后院总比死在这里要好听一点。我们开店最忌讳有人死在店里。”
“她们也不是牲口啊。”
“恕我直言,这个环境下没什么区别。”
“你去告诉老板,如果他觉得过几天这种必要的损失必然来到,我愿意跟他谈谈。”
酒保哈利盯着我看了我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酒保带着老板的价来了。酒馆的老板我到此为止都没有见上一面,哈利全权代理。
我的讨价还价水平低到了家,可以说我一点都不善于杀价。跟人讨价还价我更愿意拿着刀架到那人的脖子上再讨论这个问题。但是我没法这么做。
对我而言,金币这玩意已经失去了本该有的吸引力,只要我想就可以用我的方法搞到。
当他们给我十个金币的价格时,出乎意料的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换回了两个姑娘的卖身契,两个病怏怏的即将死去的姑娘的卖身契。这个价多少出乎我的预料,原以为得几十个金币的。
他妈的,我还觉得我占了便宜……
“你可真是个大善人。”酒保递给我两张轻薄的纸说道。我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看得出,他的眼神里不是嘲笑,也不是惋惜……我说不上来。
洛丹伦王城西边是洛丹伦的商业贸易区,不过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再开门做生意。在一个并不当街的一个地方我给她们俩找到了一处房屋。目前在洛丹伦城找一处住房简直不要太简单。然后我将两个姑娘用车拉到了这个新住所。
菲利希亚现在已经发烧了,另一个也烧得有点迷糊。这或许也是酒店为啥愿意卖给我的原因了。
打听了几个医生,他们看在钱的面子上依然不愿意出来给这两个姑娘看病,只是象征性地给我了一些草药和治疗的建议就把我打发了。
看着两个烧得几乎昏过去的姑娘,我只想起了一个地方。